��近的沱头镇,有一位堂弟,当年随自家跑过行商,屈指算来,也有三、四年未见了。既在左近,不妨一见,过节访亲,两不耽误。
兄弟久别重逢,王坤又带着重礼,王垣一家,自然分外热情,连日盛宴招待。直到那一日,有金人张榜喊话,王垣出门见之,失笑出声:“我当是何等为难之事,想要在小舟上如履平地,只需仿三国赤壁之战时,曹操铁锁连船之策可也……看来金人虽凶蛮,却不知我南朝故事,个中包含几多智慧。”
“嘘,噤声!”王坤拉了堂弟便走,边走还边警告,“战事纷争,我等良民,莫要卷入,以免殃及池鱼。”王坤说这话时,显然是想到此前遭遇,自是深有体会。
“据闻金人俘掠甚众,装载财物不下百船……若有此妙计,却不知金人的厚赏有多少?”王垣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王坤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堂弟失踪一整天,傍晚回来,竟带回一车财物。念及昨日之事,大冷的天,王坤却一下急出了汗:“四郎,这是金人赏赐与你的,是不是?你还是把那法子教给金人了?”
“不止,我还出了好几个主意。”王垣得意洋洋,“我教金人在舟中填土,上铺平板,以防止轻舟在风浪中颠簸,亦可破宋军用铁钩钩船。又可在舟之两侧置桨,以加快行船速度;有风勿动,息风则出,以火克船,此为三国时孙刘破曹之术也……”
王坤目瞪口呆地看着堂弟口沫横飞,说不出话来。
王垣仿佛想起什么,呸了一口道:“那石窟村的吴老汉,不过出了个疏通老鹳河的主意,就赏了跟我想差不多的财物……北蛮就是北蛮,分不清什么是妙计,什么叫馊主意……”
王坤忍住怒气:“四郎,你乃宋人,何故助金人?”
王垣一愣,失笑道:“兄长何出此言,宋人也好,金人也罢,何如财帛真切?兄长可还记得,四年前,我出海至日本国,进回那一批珍珠、铜器,却在泉州市舶司,被官家的采办‘和买’去,血本无归。若非如此,我何至于窝在此处?他大宋官家许我何等好处。我要维护于他?”
王垣越说越激动,近乎咬牙切齿。差点就要将手里的一个精瓷砸地上,幸得其浑家挡得快才抢救下来。
“谁给爷真金白银,爷给谁出点子!管他什么宋人金人!岂不闻连那建康副留守都投向金人了么,又何况我等小民乎。”王垣神色愤然,一脸不忿。
王坤长叹,摇头拱手:“四郎,为兄得走了。”
王垣大讶,急忙拦住:“兄长这是何故。这车里财物,兄长可任选。”
王坤摇头:“为兄虽然也时常与金人交易物品,无非求利而已,小节有亏,但大节未失。兄弟,这一回,你失大节了!”
没人愿意被人当面指责失大节。王垣也一样,虽然他无可争辩,但心内甚忿。当下让开身子,不再阻拦其兄离去。
倒是刘氏一个劲叫道:“他大伯,要走也得等明日啊,现下天色都晚了……”
王坤头也不回地拱手:“为兄江上有船。不劳弟妹挂心,再会……”
夜色中,渐行渐远。
……
正月十八,狄烈与张荣的舟师会合于秦淮河入长江口段。张荣所率三千水兵,战兵就达二千。另有五百辅兵及五百操橹手;大战船十艘,中型艨艟三十艘。小型舢板二十条,全部都是专业的战船,绝非金军的那种军民混用的渡船、渔舟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