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是四川人,您老的说话和他们在语气上有些近似,可具体到发音,又区别明显……所以,我琢磨着您老是不是贵州人?难不成……我猜对了?”
套话是一种能力活,必须要挑起对方兴趣,才能引发共鸣,将话题继续下去。很显然,卢灿的“猜口音”和“老家”的话题,触发了李如松藏在心底的那根弦。
“我老家开州,算不得贵定人。民国十九年还是二十年,开州改名开阳,记得当时我还在开阳书院上小学。这一转眼……唉!”李如松将臂弯中的画轴,全部堆在鉴定台的一端。
可能是因为双方聊得不错,他选择站在卢灿旁边,看着眼前被卢灿逐渐摊开的书轴。
这是一幅行书手卷,题写的内容为南北朝时期南朝文学家鲍照的《苦雨》。书法拙而趣,淳厚多姿,风格独特。卢灿看了眼起首,就知道这是“清末海派四杰”之一,蒲华蒲竹英的作品。
他在鉴定时嘴巴可没停,笑道,“您老在开阳书院启蒙?哟,那可是西南着名的老书院!”
推到卷轴末,落款为“戊申中秋作英蒲华”,钤印“琴心”。
蒲华与吴昌硕、任伯年、虚谷齐名,晚清着名书画家,“琴心”是他的“剑胆琴心室”印章。
此人非常有意思,生性嗜酒,懒得要命,据说他起床后从来不叠被褥,衣服穿个把月不洗那是常态,因而又有“蒲邋遢”的雅号。不仅如此,此人就连死因都与众不同。史书有记,1911年夏天,蒲华与友人喝得酩酊大醉,晚上回寓所睡觉,把假牙当成骨头咽下去,气塞而逝。
这幅作品是戊申中秋,也就是1908年中秋时所写。
蒲华晚年,笔老墨精,这件作品算是蒲华精品之作。
“卢东家也知道开阳书院?”李如松奇道。
卢灿抬头对他笑笑,“我就喜欢看些杂书。康熙定西南,文治武功齐头并进,开阳书院就是他敕令知州杨文铎所建,杨文铎还因此得当地文人士子赠送的教化万民伞。”
连这都记得?
一个人的才华,不在乎他在公众场合的滔滔不绝,最能体现的,莫过于日常聊天时的信手拈来。
李如松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卢东家果然学识过人!”
卢灿笑笑摇头,将手卷收起,重新系上丝绒,递给李如松,“这幅蒲作英的字很不错,保存得也很好,上拍应该很受欢迎。”
李如松有些惊讶,“这件东西……你不打算留?”
确实不打算留存,原因很简单,虎园博物馆内所藏海派四杰的作品,合计有两千多件!卢灿伸手又去拿另一件,同时笑笑答道,“蒲公的作品,已经有了。李老,您是……哪年来的香江?”
“民国四十年。”李如松未多想,脱口而出。
1951年来港?卢灿佯作惊讶,“您老来香江三十多年啦!一直待在九龙城砦?应该有不少摩罗街、荷里活道的古董行老板,请过您吧?”
“我不喜欢热闹,在福运当铺做掌柜,清闲自在。”李如松摆摆手,并没有意识到卢灿一直在套话。
听到这句话,卢灿已经有所猜度——李如松八成是和刘丕基一道来的香江!
五十年代初,国内开始实行公私合营,很多民族资本家就是这一时期来到香江发展,刘丕基也是这一时间段和哥哥分家,南下香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