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渐(二)(3)
作者:果馅蒸酥      更新:2022-03-09 08:05      字数:4075
子年,在历经了半年血泪挣扎,熬过雪灾,饥馑,流寇,战乱之后,人们发现等来的并不是朝廷的赈济,而是一纸再次征发与赋税的诏令。

  虽主征江南相对富庶之地,然而中原饥荒波及太广,青壮男子不是征为劳力,便是饿毙家中,长江以北,几乎绝灭无人。灾民四相逃散,相聚为盗,流寇反叛者再次蜂拥而起,然而打地方到内阁,谁不知今上混不吝的性子,全都一条藤儿不敢上报。

  皇爷本人虽然也颇有耳闻,却也只装聋作哑,一心扑在辽东的战局上。

  好在多数贼寇不过“斩木为兵,揭竿为旗”,既无军械,也无法纪,不成气候。几支叛党先后攻陷了河南归德府与山东西部几处州县,但很快便被镇压。

  直到九月初。

  最开始,不过是在山东与江苏之间的徐州府,有人于淮县乡下开仓放粮,椎牛酾酒,招合流民,结纳壮士。

  彼时正是水路战线吃紧的时候,先遇大雨水患,运输也跟不上,梁军一个月仍未攻入平壤。徐州临近江淮,官府成日忙着抓征夫给朝廷交差,根本无暇顾及。

  然而短短半月,他们已集流民数千,为首的几个领袖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刀剑衣服,很快起兵攻陷淮县,杀县令与其门下,佩其印绶,占山为王。可接下来,他们并没有如其他叛军一样朝着北京进发,而是反其道南下,向苏州行军。

  苏州府,是曾经祁王的故地。

  那里有一座山唤做灵云山,山上有青隐崖,崖上有座废弃已久的四合寺。

  年月太久了,没有人能说清它的身世,银瓶顺着垒土高台走上去,看到它遮天蔽日的出檐,四抄偷心斗拱,粗狂的鸱吻伏在恢弘破旧的屋脊上,想起那一年她虽父亲回湖北祭祖,途中瞥见过的晚唐佛光寺。

  她小心地推开木门,走进了正殿。

  殿堂石板砌地,又黑洞洞的看不到房顶,简直像是走在无垠的夜里。一点红影影的香火,上首是已经看不清面容的白衣观音,手持柳瓶端坐在莲座里。杏子红桌围的下面,也盘坐着个穿白袍的……李延琮。

  乌木佛珠在他瘦长的指尖流转,木鱼清脆的敲打一声赶着一声,滴滴答答,像彻夜的更漏,一瞬间被拉长到永远,没有尽头。

  他端坐在宽敞挺刮的白纱袍里,散挽青丝,微微低着头,锋利的侧脸在灯下阴影错落。她头回发现他有着丰泽的唇,唇珠一点,唇上洼着个小窝。

  银瓶也从没见到他有如此虔诚而凝重的神色。

  她悄声俯下身,听见他口中低喃。

  “文殊师利,导师何故、眉间白毫,大光普照。

  文殊师利,导师何故、眉间白毫,大光普照。

  文殊师利,导师何故、眉间白毫,大光普照。

  ……”

  银瓶越听越不对劲,愣了一会儿,终于问,

  “......合着整本《法华经》,你就会开头这四句?”

  白衣大士被拆穿,气急败坏乜了她一眼:“我竟不知道徐小姐在佛法上还有造诣。”

  银瓶的娘信佛,小时候她调皮玩闹的下场就是被娘拘在上房抄佛经,《心经》《法华经》《阿弥陀经》,那里永远梵音袅袅,绕梁叁匝,春夏秋冬没个完。

  她没接这个茬,直起身,合起手来对着当空的真菩萨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