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部分(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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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 更新:2021-02-07 03:56 字数:12538
“她大概正是这样想的。他们甚至没好好告别,尤里·安德烈耶维奇只挥了挥手便转过身去,拼命吞下堵住喉咙的痛苦,好像被一块苹果噎住了。”
医生一只肩膀上披着皮袄站在台阶上。没被皮袄的那只手使劲摄门廊下面的花纹柱颈,好像要把它掐死。他全神贯注于旷野中远方的一个小黑点上。那儿的道路爬上一段山坡,在几株单独生长的白杨树中间显露出来。这一刻斜阳的余晖正落在这片开阔的土地上。刚刚隐没在凹地中的飞驰的雪橇马上就要出现在这块阳光照耀的空地上了。
“永别了,永别了!”医生在雪橇出现之前无声地、麻木地重复着,把这些微微颤抖的声音从胸中挤到傍晚的严寒空气中。“永别啦,我永远失去的唯一的爱人!”
“他们出现了!他们出现了!”当雪橇从凹地飞也似的驶出,绕过一棵棵白杨树,开始放慢速度,令人高兴地停在最后一棵白杨树旁的时候,他发白的嘴唇冷漠而急切地说。
嗅,他的心跳得多厉害,跳得多厉害,两条腿发软。他激动得要命,浑身软得像从肩上滑下来的毡面皮袄!“嗅,上帝,你仿佛要把她送回到我的身旁?那儿出了什么事?那儿在干什么,在那遥远的落日的水平线上?该当如何解释?他们干吗停在那儿?不,完了,他们又向前奔驰了。她大概请求停一下,再次向他们住过的房子看上一眼,向它告别。也许她想弄清,尤里·安德烈耶维奇是否已经出发,正飞快地追赶他们?走了,走了。
“如果来得及,如果太阳不比平时落山早(在黑暗中他看不清他们),他们还会闪现一次,也就是最后的一次了,在峡谷那一边的空地上,前天夜里狼呆过的地方。”
而这一刻终于来到了,来到了。维紫色的太阳又一次显现在雪堆的蓝色线条上。雪贪婪地吮吸太阳洒在它上面的凤梨色的光辉。瞧,他们出现了,飞驰而过。“永别了,拉拉,来世再见面吧,永别了,我的美人,永别了,我的无穷无尽的永恒的欢乐。”现在他们消失了。“我这一生永远、永远、永远也见不到你啦。”
这时天已黑了。晚霞洒在雪地上的紫红色光点倏然褪色,黯然消失。柔和的淡灰色旷野沉入紫色的暮震中,颜色越来越淡。在淡紫色的、仿佛突然暗淡下来的天空中用手描绘出的大路上白杨树镶了花边的清晰轮廓,同灰漾漾的薄雾融合在一起。
心灵的悲伤使尤里·安德烈耶维奇的感觉变得异常敏感。他捕捉周围的一切比过去清晰百倍。周围的一切都具有罕见的独一无二的特征,连空气也包括在内。冬天的夜晚,像一位同情一切的证人,充满前所未有的同情。仿佛至今从未有过这样的黄昏,而今天头一次,为了安慰陷入孤独的人才变黑了似的。环绕着山峦的背对着地平线的树林,仿佛不仅作为这一地带的景致生长在那里,而是为了表示同情才从地里长出来安置在山峦上的。
医生几乎要挥手驱散这时刻的美景,仿佛驱散一群纠缠人的同情者,想对照在他身上的晚霞说:“谢谢。用不着照我。”
他继续站在台阶上,脸对着关上的门,与世界隔绝了。“我的明亮的太阳落山了。”他心里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他无力把这几个字按顺序吐出来,因为喉头抽搐,一阵阵发疼,使它们时刻中断。
他走进屋子,心里开始两种不同性质的独白:对自己本人的枯燥的、虚假的事务性的独白和对拉拉的冗长的、漫无边际的独白。他是这样想的:“现在上莫斯科去。第一件事是活下去。不要失眠。不要躺下睡觉。夜里写作到头脑发昏,直到疲倦得不省人事。还有件事。马上生好卧室里的炉子,别冻死在今天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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