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借火(3)
作者:笑面猫      更新:2023-02-07 20:48      字数:4227
��——而这些她也是知道的,几场牌局间略有耳闻,无线电云缠雾绕的靡靡之音里提及,她郁郁撮着手指看牌,笑起而抽了口烟地几张牌掼出去……也有人劝她,都讲不到她心里。

  夏至那天她新烫了头发,像画报上的电影明星样时髦地剪短了烫得蓬蓬的,侧里厚厚一抹烟云般斜掠下来遮住半边脸,挑起的高傲冷清的鼻梁,藏匿于发后若隐若现的眼波……习以为常的失眠,重重心事中野蔷薇的香是醉酒之人的眉眼,沉重得抬不起来的哀愁,她透了口气,坐起抽支烟,碧蓝的夜,月影里露台垂下的一枝藤蔓苏醒了样悠悠延伸过来,开着红色的花,烟气萦回,她想起来而披了黑绸袍子弯在床沿一只手涂脚趾上的红蔻丹——一只手持烟。那根烟嘴修补好了,裂口处用银镶嵌做了一圈卷云,她照旧用之抽烟。

  后来天气热起来,她便时常地去江上坐轮渡,那种专门为夏夜乘凉娱乐开的班次,有时跟人约了去白相,有时一个人去,沿黄浦江一路到吴淞口,咸腥气的江风吹上来,飘散的灰色烟气里脱离出来地反观这座城……仲夏夜的一次遇见连生便是在外滩,散客之时她从轮渡走下,他夜归恰巧要送一个人绕道过来,完了人力车行在外滩——他先看见她的,一时间颇为惊愕于她如今竟是这般模样,一个人形销骨立,穿了一件红色乔其纱裙,宽大的喇叭袖管露出的一截手臂枯槁嶙峋,且精神也不太好,失魂地行将过来都险些擦到他的人力车了,又恍然一唬弹开去,像一只惊厥凄艳的红色蝴蝶乍然扑腾而起,外滩的风里霍落落搅起一场强劲的气波,他一惊而“嗳”了一声,毫无迟疑地下车和她隔着一段距离问了一声“没擦到吧?……”纯粹的询问,并非招呼,她看了他一眼,惶然笑笑,一摇头,“没有……”又即刻像是回过神地招呼了一句“回去?”他嗳的一点头。他看她状态很不好,不免环顾了一圈问道,“一个人?”她哦的一下,眼睑一垂沉默地埋下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转而又作别地与他一颔首,一个哀婉的转身,黯然离去——她背对他掏出烟来,却怎么也寻不到打火机,估计是方才落在轮渡上了,她还是镇定不下地边走边在皮包里乱找,他想她许是有难以言表的不愉快吧,这下便掏出打火机走过去递给了她,她接过点燃一根烟,看了他一眼地还给他,他问了她一声“晓冬呢?”他对这个人早已不寄任何希望,此时不知为什么却还是提及到他,估计他也是想他是她身边唯一能帮上她的人了吧。他一提晓冬,她是陡然间惊了一下的,后来想想又有什么关系,人都离去了,那些过往已无关紧要,他这么问,想必他也早已知晓,这下里晓冬的事告诉与他又有何妨。她便说晓冬不在上海了,六月里即去的南方,她没多讲,寥寥几句,他听着却直觉地认为他走是因为她,那次酒后他说得挺由衷的,如今看来倒也不似一番酒话。他长长地吁了口气,他曾经那般不屑于他,他走,他却蓦然感觉心里面空了一块,他估计是不想因为这种感情而再害她,所以也一并放弃了对她的关照……他不知道她这副景况是不是有关于晓冬离去,而他也自觉已经没有权力再去分担她的喜笑哀愁,他只能和她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悠远简略跟她讲两句大而空阔的话,却也是在心里盘桓了许久的,“他走了,你就从此忘记这个人。不要想太多,一个人振作些……”这是他的意思,亦是替晓冬说出口的。